粢尧

于云端处望见海。

雪季

来北京以前,她也曾见过雪。

柔软的,带着一些羞怯的,在她眼中晶莹透明的,和雨水一样慢慢落下、盛开的雪。少年时代,她那样深刻地理解了水在液态与固态间的转化,如同她总喜欢站在局外冷观,在心里忖度人和人之间的化学反应。

江浙的雪,带有雨水的印记,湿漉漉,从来把她的心揉得拧巴。北京的雪,却带着风的味道,不再是眼中的晶莹透明,而是听觉上的干脆与纯粹,她觉得孤独,又觉得陌生。

从前,雪花总像是上天的馈赠,像是雨天无数次鲤鱼跳龙门,最终成功的进化结果。如今,雪仍不常见,但它藏在风中,藏在寂寞的结了冰的小河里。

雨水,是家的印记,是过去,是拖拽着湿润的、粘稠的温柔与责任。大雪,是如今,是风的自由与寂寞,是和残叶漫天飞舞的潇洒。她不再置身事外,是因为没有了雏鸟回退的巢穴。

长大是什么?

一次次复盘?还是她话里越来越多的“大概”与“也许”,还是她淡了颜色的理想,放在手上的现实?如果可以的话,她情愿,不,也许世上所有人都这样情愿,停留在这个自由却不用为自己负责的年纪,可以追逐自己喜爱的事物,最好,不要去看未来。这样跟着雪去飞,或者某些时刻因为湿度过低化作北风,她以为自由是未知的一切可能,是她跳动的对变化的渴望。

那样的话,一年级的时候,她一定会好好逛一遍北京城,几遍都不够。最好是留几刻钟,跟着胡同看下棋的人一起,听听夕阳,看看岁月。她一定会抛开那些繁琐的学生工作,去那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华北歌王赛,不为别的,就为了那个女前辈曾对她点的头。

可惜,二年级的时候,她为她的莽撞扎进了数字里,她为她的无知奔向了法条里。她热爱,可热爱何尝不是妥协下的孤吼,如同她常在北京冬天听到的。

因为现实中,她常常忘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城市、陌生的学校呆了这么久,以及,与陌生的外部环境不那么有关的,她感到对自己的陌生。她急着长大,与此刻凝视大雪的自己不同的是,她焦虑着,她害怕自己无法实现自己的宏愿,这样的害怕灼烧着她自己。得不到,从而越想得到的恶性循环,让她常常错误地萌生着好感,于是她伤害着生命的自由。

于是,黏湿的雨中自由的她,逐渐成为了干爽的风中别扭的她。自主,是否只是父母的馈赠、时光的馈赠还是说社会的馈赠?如果真的自主,她不该那样不自控地陷入虚拟的世界,如果现实足够诱人,她不该一次次投入过多的情绪价值和期待在抽象人上。

如果她不曾焦虑,如果她能做自己想做,如果她真的融入大雪的秘境。不过,这都是云端的故事了,是否对她而言太过遥远。

这一刻,温暖的图书馆,她看着窗外的大雪,好像围在温暖的壁炉里看着耶稣诞辰之夜的雪景——一切都该是慢镜头,却没有电视剧的滤镜。

耳机的音乐隔绝着现实。她隐约告诉自己,不要怕。

倒春寒,也是雪季。



2022.3.17 于4F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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